“陶少爷。”见他出来,青竹退了一步,微微躬身行礼,“我家少爷感谢您路上的照拂,备了些晚膳,想请您小聚一番。”
“是的二少爷,青竹已经在这儿等了一阵子了。”一旁一直候着的小慈也补充了一句。
陶鸿悦心道这人倒的确是个懂礼数的,不过他也没有立刻答应,而是看向小慈,“怎么都没敲门叫我用午饭和晚饭。”
小慈先是四下张望一番,见管事没在此处,才压低了些声音悄悄道:“原本我是想叫少爷的,但晌午的时候管事来看过,还说二少爷如此虔诚供奉,叫我不可扰了二少爷,他还写信去给老爷上报这件事了。”
陶鸿悦想起自己一觉睡到现在,不免有些心虚,摸了摸鼻子,“管事人呢?”
“他回前院那边料理事情去了,我本来是想来问少爷晚上想些什么的,正巧碰上了青竹,他说他家少爷那边备了饭食,所以我就没有准备了。”
听她说完,陶鸿悦心中便有数了。
这仙途观虽然名义上是个道观,但其实也有些客栈的功能,不少新踏入仙途的凡人都会选择在仙途观里度过一夜再继续上山,以此沾沾这所谓仙人道观的灵气,图个好彩头。是以到了晚上,道观里反而会比白天还忙碌些,管事也要盯着其他人处理各种入住和吃饭的事宜。
可方才听青竹的意思,这位刚兄却不打算在仙途观里住下,而是要直接上山了,他双腿本就不便,却还这般赶路,不免太辛苦了吧?
陶鸿悦心中疑惑,与他一起吃饭的时候,便也就这么问了出来。
“陶少爷也知道,我腿脚不便,得靠轮椅上山。”虽然被那几人狠狠嘲笑欺辱了一番,白衣少年却也并不将自己靠轮椅出行当作耻辱,而是很自然地说了出来,“倒也不怕陶少爷笑话,我选半夜就开始上山,其一自然是因为我行的比旁人都慢些,只有早些出发,到时候才不会比其他人晚到太多;其二则是……早上多亏了陶少爷相助,才躲过了那些刁难,但后路仍旧难行,与他们错开些时间,也能清静些许。”
边说着,白衣少年又给陶鸿悦倒了杯茶,“总之今天非常感谢您,可惜我身无长物,只能招待一顿粗茶淡饭,还是在陶家的地盘上招待的,您见笑了。若来日修行有成,希望还能有帮到您的地方。”
听他语气淡然,不卑不亢,陶鸿悦心中更生出些好感来。他端起茶杯,虚虚向白衣少年做了个敬酒的动作,“刚兄客气了!我敬你这份淡然和志向高远!相信我,凭你这份心,一定会在修道上有所成就的!”
说罢,他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,还觉得有些不够味儿,当即让小慈再去取两壶好酒来,算在他自己的账上。
“陶少爷,这可不应当。”白衣少年当即拒绝,“原本就是我请你吃饭,再说虽然我家资不丰,但也断没有两壶酒也喝不起的,还是让我来请吧。”
“你总是这么客气,”陶鸿悦一笑,摆了摆手。刚兄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,碰到一个人令他觉得说起话来舒坦的人,他自然也愿意多释出些好意,“这是我为你饯行的酒,当然是我请!今天路上我虽然是帮了你,但我毕竟是个不能修仙的庶子,其实我也有点担心今天那几人往后路上还会为难与你,我却已经帮不上忙了,心里有些过意不去……”
“你别放在心上。”听陶鸿悦这么说,白衣少年的表情也有些动容,“我自幼便有腿疾,听过的嘲弄早已经如烟如海,不甚在意了。平日里他们倒也不会做得如此过分的,想来也只是初入仙途,有些太兴奋了。”
“哼,这些个烂人,你就不用想着替他们说什么好话了!”陶鸿悦给两人倒上酒,冷哼了一声,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样子,“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,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啊!刚兄,做人有时候不能太善良!”
白衣少年眼底滑过一丝笑意,他选着半夜出发,不正是考虑到了这些,想尽量减少些冲突和麻烦么。但听到陶鸿悦话里的关心之意,却也忍不住心头一暖。
“倒也算不上是敌人吧。”白衣少年浅笑一声,脸上露出些苦闷之色,“不过只怕我这残躯,即便潜心修道,也无法有什么好结果了,只是我还不甘心……”
“啪!”两杯酒下肚,陶鸿悦已然有了些酒意,此刻说起话来也更加恣意飘洒,“刚兄!话可不能这么说!我告诉你啊,我就知道有一位特别特别厉害的剑修,他也是天生就双腿残疾。一开始,他的修道之路确实艰难无数,困苦无比。”
瞧着白衣少年被自己所描述的故事吸引,陶鸿悦简直要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,“但是他!一路顽强向上,最终挥剑斩破云霄、刺透苍穹,屠尽天下所有负他之人,成为了天下第一的剑仙!”
“天下……第一剑仙……”白衣少年将这几个人含入舌尖,轻轻捻动一番,不知怎么地,他瞧着陶鸿悦举起一只手比作剑的样子刺出去的一刹那,感觉自己的血液飞速奔流了起来,耳边也响起了巨大的嗡鸣声,就像是有什么蛰伏在他体内深处的东西即将被唤醒。
只可惜陶鸿悦收回了伸出去的那只手,重新将胳膊搁在桌上,长叹了口气,“唉,只可惜我活不到那一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