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的后座上放了两束鲜花,树理抱着书包坐在了副驾驶,有些意外又有些开心:“爸爸不是说不回来了吗?”
早川直人开着车,方向并不是回家的方向。
“因为不想让树理一个人去见妈妈。”红绿灯前,直人才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树理的头,“我也很想小树理。”
朋友说,对于孩子,陪伴远远比物质支持更重要。
早川直人无语:“话是这么说……但做得比我更糟糕的是你吧?”
友人沉默片刻:“总有些身不由己。”
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能自由支配,殊不知成年人的掣肘比想象的更多,不闻不问,是不合格,但更多的是一种保护。
同是生活所迫,早川直人又怎么不理解:“罢了,还有呢?”
“还有啊……多沟通吧,无法陪伴在身侧,就用多多言语告诉她,你爱着她,关心着她,思念着她。不在……但却一直在。”
树理也没想到早川直人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她的父亲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——至少对女儿——不擅长。
“爸爸……”
树理笑了。她已经做好了一个人祭拜母亲的准备,打算回家后取了花再去墓地,却没想到远在异国他乡的父亲忽然出现在了校园门口。
久违的喜悦让她打开了一点厚厚的壳,露出了本属于这个年纪对父亲的依赖。不是克制又自持的笑容,而是发自内心的、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容,是看到父亲后放松的笑:“嗯,我也很想爸爸。”
早川直人很少看见女儿这幅模样,尤其是她母亲去世后。本来因为说出亲密话语的肉麻别扭顺便化成一片慈父之心。虽然友人自己也很不合格,但是理论知识倒是蛮丰富的,总归自己跟女儿的关系确实是向好方向发展。
“我有看到那个男孩,看起来是个温柔的好孩子。”早川直人舒展一笑,以父亲的身份道,“如果喜欢就好好交往吧。”
……
墓碑前,树理放下了那束盛开的百合花。
母亲生前是为十分有天赋的画家,有着典型的艺术家人格,最喜欢的花是百合花,她说沾染露珠的白色百合有种令人俯首的圣洁美丽。
早川直人将菊花放下。
她对早川直人一见钟情,将其视为灵感缪斯,灵魂伴侣,然而对于直人来说,她只是牛郎店里的顾客之一。
都说孩子是父母在期待中诞下的。但最开始的时候,双方都没有期待过树理的到来,早川直人是不知道,而她母亲是蓄意,希望能以孩子拴住直人。
然而直人比她想得要难搞得多,意料之外的孩子,他可以养,但被强迫的婚姻,不可能。
想着婴儿离不开母亲,抱着期待着直人能回头找她的想法,她等啊等,结果只看到直人带着孩子辗转于各种女人身边。抢回孩子后,直人依旧对她保持距离,不曾松口,她不明白他们是这么亲密,身理以及生理的结合,灵与肉的诞生,却依旧这么远。
敏感多思、感性偏执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灵感,同时也让她钻进了情感上的死胡同。
她在一个明媚的晴天,抱着一束百合,自尽于公寓。
对于她,直人很抱歉,但如果再来一次,他依旧会坚持自己的选择。
以爱为名的占有,他不接受。
他不愿被强迫。
……
晚饭后,直人匆匆赶去机场,临走前吻了树理的额头。
亲吻额头,代表着祝福、疼爱,希望给予对方保护与安全感。
这是早川父女间不曾有的亲密举动。
树理摸着额头目送父亲远去。
意大利……这么神奇吗?
只去了一趟,就有这么大的转变?
她若有所思。
……
聊天室里,1号S君的的名片亮着:
【听起来,是个不太幸福的家庭呢。】
大约因为是未曾谋面的网友,所以树理倾诉起来更没有心理负担。
S虽然平时冷冷淡淡,但从他的平时的言语中不难看出他冷漠面孔下的温柔。
【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,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】
这句话是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的开篇语。
S的家庭美满幸福,父母恩爱,他不太擅长安慰别人,说出这句话已是极限。不过寻求安慰也不会找她,树理只是想要倾诉一下。
她说着俏皮的话:【是呢,所以出生于这样家庭的能健康积极的长大还真是件神奇的事情呢。】
她切到信息页面,看着和纲吉的短信:【今天……树理,你还好吧?】
【嗯,没事。】
那边纲吉的的文字删了又写,写了又删,无论怎么说好像都有些冒昧,删改半天,他才发出去:【明天中午想吃什么?】
他的纠结和笨拙的转移话题方式极大的取悦了树理,她顺着纲吉的话题:【随便吧~是阿纲要亲手为我做盒饭吗?】
对方又开始了“输入中……”的纠结。
树理抢白:【抱歉,我还以为阿纲想要安慰我,这么看来好像是有一些为难了。】
【我没有伤心的。】
屏幕那边手忙脚乱:【没有,我可以做的。】
【就是……可能不太好。】
她轻笑着:【没有关系,只要是阿纲做的我都喜欢。】
【谢谢阿纲了,我觉得好多了呢。】
论坛的头像不停的闪动着,树理点开。
与S君的私聊页面上,是他直白到几乎尖锐的疑问:【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,这些过往,家庭的环境,对你真的一点影响也没有吗?】
……